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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年智性趣进化论


这十年,智性趣或有退化,按照进化论的一种观点,退化其实是为了更好地进化
■长平
秦晖教授在一篇论王小波的文章开头说:“小波的早逝引起了思想界的震动,一时有‘小波推渲成大波’之说,而文学界的反应却相对冷淡——确切地说是冷漠。”十年后再回头看这句话,真是有某种谶语的感觉。
这样说未免有将王小波巫婆神汉化的嫌疑,但事实的确如此:在他去后,受到震动的思想界发生了很多事情,而表现冷漠的文学界几乎死水一潭。
智:作为思想家的朋友的作家
这十年最重要的思想事件,无疑是自由主义与新左派的论争。其讨论之深入、辐射之广阔、影响之长远,都远非其他文化事件所能比拟。在它之前的九十年代,有几场由文学而思想的论争,如以王朔小说作为靶子的人文精神大讨论、二王(王蒙、王彬彬)关于聪明作家之争等,但都有些始乱终弃的感觉。而这场讨论,则发轫于思想界,喧嚣于大众媒体,影响于社会现实。在社会现实层面,它演化、变异为其他问题,如激进与保守、改革与整顿、私有化与公有制、西方观念与传统文化等等,至今仍然波翻浪滚,绵延不绝,成为众多热点新闻背后的思想根源。
王小波跟这场论争有什么关系?从表面上看,没什么关系。他不仅没有直接参与讨论,而且连一个旁观者都算不上。虽然在他之前有何新等人的立马横刀,但更多像一场闹剧,真正有价值的争论是在他去世以后展开的,一般认为是从汪晖1997年在《天涯》杂志发表《当代中国的思想状况与现代性问题》一文开始的,而高潮出现在1998—1999年。我个人从自由主义学者那里受益匪浅,所以在读到甘阳先生的论战文章之前,基本上都认为新左派学者是在生拉硬扯、强词夺理甚至胡打乱说。但是甘阳先生的文章让我觉得,新左派至少揭示了一些不容回避的现实问题,例如改革中的公平与正义,全球化中的文化自省,这些问题是自由主义走向公众时必须要严肃回答的。
朱学勤教授在总结1998年走向公众的自由主义言说时,分别以顾准、陈寅恪、王小波作为学理层面、文化立场和生存方式的代表。毫无疑问,在自由主义的传播路上,这三个名字都如雷贯耳。但是就公众层面而言,王小波的普及面更大过前两位大师。他的生存方式自然是自由主义者一个完美的姿态,而他的杂文和小说同样对自由主义的学理层面和文化立场功不可没。
王小波英年早逝之后,一批在当时或者后来极大地影响公众思想的自由主义学者,如李慎之、秦晖、汪丁丁、许纪霖、艾晓明、崔卫平等,都认真地研读了他的杂文和小说,并写下了纪念论文,盛赞他的思想和文章。中国能够享有这种殊荣的作家,我所知道的仅此一人。
性:只允许下半身狂欢
按照传统的脑和心的分法,性可以一分为二,性观念属于脑,而性行为属于心。前者当然没问题,后者则不够准确。因为心关乎灵魂,而性可能是纯粹的享乐。非要每次都关乎灵魂,只有把性和爱紧紧捆绑。这种拔高有时美妙无穷,但有时也搞得很虚伪。
不妨继续把王小波巫婆神汉化:他把性与智、趣并列,昭示了这十年的中国性史走向,那就是让性从心和脑独立出来,从灵魂和思想中解放出来。这就是从虚拟性爱、一夜情到换偶等一系列性独立运动。
如前所述,我认为性行为从来都是独立的,但人们需要说出来,成为性观念。性观念没法独立。当我们讨论这些问题时,其实是在讨论立场和权利。在王小波去后,他的妻子李银河博士一步步站出来,成为性权利的坚决主张者。有意思的是,当王小波还在广受推崇的时候,李银河却遭到上下夹击,以至于被要求闭口。
这说明,社会允许性独立,甚至鼓励性狂欢,但是不允许把它挪到上半身,成为心和脑,灵魂和智慧。权利的主张显然是智化了,不可以。
我愿意滥用弗洛伊德,用性来解释更多的社会问题。于是,我发现,网络论坛、恶搞风潮、超女现象、迷幻文学等等,都是性独立运动的一部分,是被允许给公众的下半身狂欢,但是不被允许和上半身有任何联系。
根据李银河的意见,我们自然会认为,公众首先有狂欢的权利。那些反对超女的人,肯定也反对一夜情。他们主张,要么因爱而性,要么就没有性。但是当你真的要跟他谈情说爱的时候,却发现他们根本就不可爱。
下半身和上半身怎么能够分得开呢?超女是一种权利,所以当权者要管,将超男更名为“快男”。性权利也关乎其他权利,所以有女权主义者直接命名为“性政治”。
多数的性发生在男女之间,要懂得性权利就必须关注女权主义。王小波说,“作为知识分子,我们不可避免地会有一种接近某种女权主义的立场。我总觉得,一个人不尊重女权,就不能叫作一个知识分子。”那些称一夜情是玩弄异性的人,应该去打听一下女权主义者的看法。也许你会因此知道,为什么不能说超女亵渎了高雅艺术。只要权利平等,都被允许,它玩弄不了,也亵渎不了。
趣:文艺依旧只有三户人家
王小波强调思维的乐趣,也强调智慧之外的人生趣味。对日常生活的细微体察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,对生命境况的自怜与自嘲,是他的小说带给人们的惊叹。
思想界夸奖文学界,到王小波那里就划上了一个句号。十年间思想与文学越来越隔膜,用脑子的人没有心,用心的人没有脑。前者靠着一些翻译来的资源,还算在不停地更新,后者则的确如同德国汉学家顾彬所说,不会外语,连翻译都没有。我宁可这样理解顾彬的话:如果你有自己的东西,当然大可不必会外语;问题是当你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,能够向人家学习一下也好啊。去年的时候,还闹了一场所谓思想界炮轰文学界的风波,双方都有些生气,就像鸡对鸭的嘴巴长成那样很生气一样。
文坛倒是不寂寞的,红雨随心翻作浪,青山着意化为钱。前不久《财经时报》弄了一个作家收入排行榜,让人以为中国作家有多富了。其实,这么大一个国家,才卖出这么一点书,跟西方国家比起来,中国作家并没有钱,只有奔钱而去的一个姿势。但是,就连这点钱,人们也有些不服气。王小波之后,文坛没有创造力了。年华老去的先锋作家们露出苍白的底色,同时又欣喜地发现80后的孙子们连他们当年的先锋都没有。
七十多年前,鲁迅写过一篇文章叫《文坛三户》,说文坛只有三种人,破落户、暴发户和破落暴发户。“破落户的颓唐,是掉下来的悲声,暴发户的做作的颓唐,却是‘爬上去’的手段”;抑或是,“暴发不久,破落随之”,沾沾自喜不够自信,顾影自怜又没风姿,仅剩无聊。当木心兜售他的酸文,当韩寒炫耀他的粉丝,当余华吆喝他的《兄弟》的时候,我就想起鲁迅这文章,继而想到,王小波去后这十年的文坛,都在这三户之内。而鲁迅说了,“使中国的文学有起色的人,在这三户之外。!网址163164.cn 微信1631640 QQ3149886


鲁迅的话的确有些刻薄,但当我想到这十年来的影视戏剧等趣味时,还是忍不住要继续引用。
一些专家在争论:这十年来,中国人在智性趣几个方面到底是进化还是退化呢?我只能说,按照进化论的一种观点,退化是为了更好地进化。比如尾巴的退化就是人类的进化,因为它没有用,还可能会发炎。
关于王小波的更多文章,请见最新一期《南方人物周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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